[《目击者》（ElTestigo）一诗中，那个邻家小孩“会把风车前那人（堂吉诃德）当成一个梦”。在《堂吉诃德》这个梦中他不存在并且是错的，堂吉诃德是实有的；在现实中他是双倍的不存在（是博尔赫斯加入塞万提斯梦中的另一个梦）但却是对的，堂吉诃德确实是一个梦。我不知道这首诗里有几重梦。]
LaRosaProfunda
深沉的玫瑰
()
护身符
一册初版的斯诺里[1]EddaIslandorum[2]，印于丹麦。
五卷本的叔本华著作。
两卷本的查普曼[3]《奥德赛》。
一把曾在荒漠里战斗过的剑。
一个以蛇为底座的马黛茶壶，是我曾祖父从利马带来的。
一个水晶棱镜。
一块石头和一把扇子。
几幅模糊的银版摄影。
一个塞西莉亚·英赫尼埃罗斯[4]送我的木制地球仪，原来是她父亲的。
一把弯柄的手杖，我柱着它走过了美洲平原，走过了哥伦比亚和得克萨斯。
各种装证书的金属圆筒。
一名博士的长袍和方边帽。
萨维德拉·法哈尔多[5]的《伟迹》[6]，以好闻的西班牙皮面[7]精装。
一个早晨的记忆。
维吉尔和弗罗斯特的诗行。
马塞多尼奥·费尔南德兹[8]的声音。
少数几个人的爱或对话。
它们确实是护身符，但丝毫无法抵御我说不出名字的黑暗，抵御我不应说出名字的黑暗。
[1]斯诺里·斯图尔卢松（SnorriSturluson，-），冰岛历史学家，诗人，*治家，神话集《小埃达》（SnorraEdda）与散文体史诗《挪威王列传》（Heimskringla）的作者。
[2]拉丁语：《冰岛埃达》。
[3]GeorgeChapman（约-），英国戏剧家，翻译家，诗人，以翻译荷马史诗著名。
[4]CeciliaIngenieros（生卒不详），阿根廷芭蕾舞者，演员，阿根廷哲学家何塞·英赫尼埃罗斯（JoséIngenieros，-）的女儿，年代初曾与博尔赫斯订立婚约后又自行解除。
[5]DiegodeSaavedraFajardo（-），西班牙作家，外交家。
[6]LasEmpresas，全名为《一位基督徒*治家君主的理念，映现于百桩伟迹》（Ideadeunpríncipepolíticocristiano,representadaencienempresas），出版于年。
[7]Pastaespaola，一种使用羊皮纸和羊羔皮革的书籍装订法。
[8]MacedonioFernández（-），阿根廷作家，哲学家。
目击者
那个男子梦中所见的巨人
出自一个梦想于不列颠的梦
他决心要创下丰功伟业
于是用马刺猛扎罗辛南特[1]。
风转动筋疲力尽的叶片
来抵挡那阴沉之人的进击。
老马翻滚；长矛已折断
成为众多事物间的又一物。
那披甲的男子仰面倒地；
邻家的小孩看见此人落马，
却无从知晓这场冒险的结局
而命运会把他送往西印度。
迷失在另一个原野的尽头
他会把风车前那人当成一个梦。
[1]Rocinante，《堂吉诃德》中堂吉诃德的马。
魇
梦的深处是更多的梦。每一夜
我都想要消失在黑暗的水域
将白昼从身上洗去，但当纯净的水
赋予我们最后以前的虚无，下面
肮脏的惊异总在灰暗一刻悸动。
也许是一面镜子映出我奇特的脸，
也许是一个迷宫扩张的囚牢，
也许是一座花园。永远是梦魇。
它的恐怖不属于这世界。无名的某物
从神话与迷雾的昨天向我袭来；
那可憎的形象长存于视网膜之中
亵渎不眠正如它曾将黑暗亵渎。
为何要从我身上绽放，当肉体沉睡
而灵*独处，这无意义的玫瑰？
东方
维吉尔的手耽留在
一块织物之上，它有水的凉爽
和错综交织的图案与色彩
将它带给他的罗马的
是时间与沙的遥远商队。
它将长存于《农事诗》[1]中的一行。
此物他从所未见。如今它是丝绸。
一天傍晚一个犹太人死去
被黑色的钉子钉上了十字架
执*官如此判决，但土地上
世世代代的人们
不会忘记那血与祈祷
以及高处那最后三个男子。
我知道一本魔法书，其中的六线图案
标识六十四个卦象
对应我们警醒与睡梦的机运。
多少发明只为了播散闲暇！
我知道沙的河流和*金的鱼
由长老约翰[2]统辖，在远到
恒河与曙光的隐秘之地
也知道俳句，它用几个音节装下
一个刹那，一个回声，一份迷醉；
我知道那个一缕烟的妖怪
被禁锢在*铜的瓶子里
和在黑暗里许下的愿。
哦装满了奇思异想的头脑！
最先看见星辰的伽勒底[3]。
葡萄牙人的巨舰；果阿[4]。
克莱夫[5]的胜利，他已于昨天自尽；
吉姆[6]和他的红袍喇嘛，永远
行进在将他们救赎的路上。
茶的精致气味，檀香的气味。
科尔多瓦和阿克萨[7]的清真寺
还有老虎，像甘松香一样微妙。
这就是我的东方。它是我拥有的花园
这样你的记忆才不会让我窒息。
[1]Geórgicas，维吉尔的三部最重要作品之二。
[2]PresteJuan，12至17世纪欧洲虚构的传奇人物，一位在穆斯林与异教的东方统治一个基督教国家的君王。
[3]Caldea，公元前6世纪短暂统治巴比伦的王朝。
[4]Goa，印度面积最小的邦，位于印度西部。
[5]RobertClive（-），英国*官，通过一系列*事胜利建立了英国对印度的统治，后死于自杀。
[6]Kim，吉卜林同名小说的主人公。
[7]Aksa，即LaMezquitadeAl-Aqsa，座落于耶路撒冷旧城的清真寺。
*
从哪一首葱郁英格兰的乡蛮谣曲，
从哪一张波斯织锦，从哪一个
被我们往昔的昼与夜包围的秘境，
跑来了我今晨梦见的这头*？
它延续约一秒钟。我见它穿过草场
消失在一个虚幻午后的*金里，
轻盈的生命，造就它的是一点回忆
加一点遗忘，只有一个侧面的鹿。
统治这个奇怪世界的诸位神祇
任我将你梦想却当不了你的主人；
也许在幽深未来的一个拐角
我将再次遇见你，一个梦里的*。
我自己也是一个易逝的梦，延续
只比那个草场与白色的梦多上几天。
THEUNENDINGROSE[1]
致苏珊娜·邦巴尔[2]
伊斯兰纪元[3]五百年
波斯从它的尖塔之上眺望
来自沙漠的长矛的入侵
而内沙普[4]的阿塔尔[5]望着一朵玫瑰
用无声的词语对它说话
如冥想之人，而非祈祷之人：
——你朦胧的疆域在我手中。时间
折弯我们俩却又无视我们
在这个*昏一座失落的花园里。
你轻盈的重量是空气中的潮湿。
那无尽的浪涛，你的芳香
攀上我低垂的苍老面庞
但我认识你比那个男孩更久远
他曾瞥见你在一个梦的图版
或是这座花园里，在某一个早晨。
你拥有的可能是太阳的白
或是月亮的金，或是
胜利的刀剑那暗红的坚忍。
我目盲而又一无所知，但我预感
有更多的道路。每一件事物
都是无限的事物。你是音乐，
苍穹，宫殿，河流，天使，
深沉的玫瑰，无穷无尽，至为隐秘，
将由真主呈现给我死去的双眼。
[1]英语：“无尽的玫瑰”。
[2]SusanaBombal（-），阿根廷作家。
[3]Hégira，始于公元年即穆罕默德从麦加（Mecca）逃至麦地拿（Medina）的年份。
[4]Nishapur，伊朗东北部城市。
[5]FaridalDinAttar（/-约），波斯诗人，作家，苏菲教派神学家。
注释
剑。格伦是西固尔德的剑；杜伦达是罗兰的剑；乔尤斯是查理大帝的剑；埃斯卡利伯则是亚瑟王从一块石头里拔出的剑。
布鲁南堡。这是一名撒克森人的词句，他参与了威塞克斯的国王们[1]击败一支由爱尔兰的安拉夫（奥拉夫）指挥的苏格兰人、丹麦人和不列颠人联*的胜利战役。这首诗中有丁尼生[2]曾经满怀敬仰地译写的同一时代颂歌的回响。
挽歌。希尔德是丹麦国王，《贝奥武甫的功绩》的开篇赞颂了他的命运。俊美而死去的神是巴尔德尔，他的预兆之梦与他的结局记在埃达诸篇里。
*。衷情于一种严密格律的人可以这样读最后这行诗：
比那个草场与白色的梦多一点时间。
我当为这一变体致谢阿莉西亚·胡拉多[3]。
[1]ReyesdeWessex，指6-10世纪英格兰西南部王国威塞克斯（Wessex）的国王埃特尔斯坦（Aethelstan，约-）其弟爱德蒙（EdmundI，-，年即位）。
[2]AlfredTennyson（-），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诗人。
[3]AliciaJurado（1-），阿根廷作家，博尔赫斯的友人与合作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