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个世纪二十年代,日本人村松梢风多次来到上海旅行,他目睹了上海街头的“怪现状”,有明亮的上海,有阴暗的上海,他惊诧莫名。遂以笔写沪上,遇见的政治家、文学家,像章鱼一样缠人的妓女、奉行讨剩饭哲学的乞丐、贫困的黄包车夫,参观过干净有序的学校,见过流亡的白俄女郎,进过赌博馆,困惑于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“分而治之”,他在跑马场下注异想天开希望中数十万,去西湖游玩偷得浮生半日闲偶遇奇怪的葡萄牙女郎,体验地道“黑暗”的中国美食,撞见漂亮舞女收获了自己的爱情……
他说自己来到了一座“魔都”,恍如进入光怪陆离的世界,上海是天堂,也是地狱,不疯魔不成活……
百年后,“魔都”这个词汇被中国人再次发掘应用,指向时尚风潮的黄浦江大都市,一时成为爆火的网络流行语言,上海再次被冠名为“魔都”……
当下,何其不魔幻!
这一年,已是“大疫三年”。三年前,不明原因的肺炎忽然出现在武汉街头,医生哨子的吹响警醒人们,江城于辛亥革命后首次宣布封城,大家协同一心,自我保护,度过难熬的76日。
三年倏忽时光消逝,是放开还是防控,我们争论不休,一度在病毒阴霾下,脸色沉郁,目无表情,加入核酸检测大军,拿着或花哨或朴素的号码牌,进入公共场所,证实自己是众多被允许的时空旅行者的一员,一抹绿色,一个“套中人”。曾几何时,我们一度像是生活在另一个时空,过着身不由己的命运,像一只只提线木偶,任凭摆布。
我们曾陷入黑暗,我们曾触摸黎明的边缘,我们曾在铁屋中呐喊。
最终,我们“不服周”,权衡再三,像武汉三镇球队公然挑战“恶势力”,我们给自己的人生,下了一纸判决书,移走水马,破开铁皮,撕开封条,开放小区和办公场所,破除捆绑的枷锁,因为我们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,我们是整个社会的主人翁。
曾经停滞僵化的生活趋于重回流动,我们开始真正的面对世事变幻,人体免疫力与病毒爆发激烈的战争,城市的巷战,刀兵相接,血流成河,我们的“魔都”世界依然没有结束,但可以看见希望的曙光,黑夜前的黎明,就在不远处。
推倒一堵墙,毕竟不是冲破一层窗户纸那么简单。我们曾执迷于吉利的图腾,我们购买黄桃罐头希望“逃离疫情”,我们囤积某些药品寻找心理的安慰,我们在经受大范围“阳”的洗礼,我们在经历“阳人”“杨过”“杨康”的磨砺,我们像小马过河,怀疑是不是走错了?
个人如是,企业如是,家庭如是,要么重生,要么走过奈何桥。做出一个抉择,我们终究会有得到,终究也会有失去!人生无两全!
年即将步入尾声,在旧历年来临之际,我们开始忍不住鸣放鞭炮,持起浏阳生产的加特林向天空开枪,对着那一轮孤独的月亮,对着那明明暗暗的繁星。看啊!夜空中烟花绽放,大红碎纸满地,驱除邪祟,送走瘟神,我们用热闹的仪式感掩饰内心的暗自悲伤……
有人在如泣如诉,有人在奏响哀乐,有人在送走亲人,有人在病床上守望,有人康复后望着纯净的湖水和火红的太阳,这是一个重生后的世界吗?年到了吗?有的人是始终看不到了!我们庆幸活着,我们缅怀逝去,迎来送往,生生死死,人生不就是这样吗?
我们都是平凡人,我们只是有一个简单的祈愿,能够平静地过自己的小生活,一家三口,其乐融融。如此而已!但最简单的梦想,却是最难以实现的期望。
冬至过了,最寒冷的日子在空气中凝结成冰,一碗寄托吉祥的腊八粥,我们喝下去,温暖着初初康复的身体。北方大地一片萧索,南国的冬天五彩斑斓,在南方与北方交接的武汉,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,这个英雄的城市,以口号鼓动人心,这个酷爱胡椒的城市,以辛辣刺激躯体,这个梅花之城,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梅花开。
梅花,是“二十四番花信风”之首,是春天的带信人,春风和煦的日子不再久远,而眼下再难熬的冬天,始终是可以跨越过去的!
“借问瘟君欲何往,纸船明烛照天烧。”再见!“魔都”时代!
作者:舒怀